走進泡泡瑪特的店內，正循環播放著Labubu玩偶的專屬音樂，還有Labubu設計師龍家升的介紹等。盡管店內擺放著Labubu玩偶的樣品，但貨品早已售罄。這是第一財經記者在不少泡泡瑪特門店看到的一幕。

不僅在國內，Labubu在海外市場也火爆異常，今年年初時，第一財經記者在美國拉斯維加斯Fashion Show Mall一家泡泡瑪特門店看到，Labubu部分系列僅作展示，Labubu商品已售罄。

第一財經記者近期調研發現，Labubu的火爆不僅使得泡泡瑪特獲益，同時也出現了黃牛加價30倍、加工廠制造高仿產品等問題，律師表示，仿冒工廠輕易地竊取了品牌企業的勞動成果，以低成本生產出相似的產品，涉嫌擾亂市場秩序。

有消費者花20萬集齊Labubu

有需求才有交易。第一財經記者了解到，其實Labubu出現在市場已有一段時間，是泡泡瑪特的一款盲盒產品，它是一個大眼睛咧嘴笑的娃娃，分為多個系列，一般產品定價在幾十元到100元左右，還有部分隱藏款較為難得。但隨著諸多國際明星等曬出Labubu，使得全球刮起一股Labubu追星風潮。比如日前，足球巨星大衛·貝克漢姆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一張包上掛著Labubu的照片，展示這是他女兒送給他的禮物。

因為Labubu的熱度，泡泡瑪特APP近期還首次登頂美國APP STORE購物榜。一位美國用戶說，近期在拉斯維加斯，為了搶到Labubu，有用戶在凌晨就已排起了隊，直到第二天早上7點領到卡片，10點進門選購，部分熱銷商品一上架就被搶空了。就在日前，倫敦的斯特拉特福德韋斯特菲爾德購物中心，爆發了“斗毆”事件，由于安全風險上升，泡泡瑪特已宣布暫停Labubu在英國的銷售。

“Labubu被明星帶火后，現在門店里面幾乎沒有現貨，消費者要購買的話，一般是先關注我們的官方平臺，加入粉絲群等，我們會通知到貨情況，大家預約訂購后，再到門店取貨。”泡泡瑪特工作人員告訴第一財經記者。

阿荷是一名資深娃圈玩家，在Labubu還未火爆之時，他就已經開始收集Labubu，到目前為止，他幾乎集齊了所有的Labubu款產品，在家里堆滿了一面墻。“我就是個人愛好，Labubu火爆之前都是正常價格購買，比如幾十元到上百元，但Labubu火爆全球后，很多款都斷貨，我也只能靠加價去各個渠道購買，集齊所有款（包括隱藏款）的Labubu，我大概花費了20萬元。”阿荷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。

黃牛加價30倍，變成“創業項目”

Labubu火爆后，首先獲益的當然是泡泡瑪特。2024年，Labubu所在的THE MONSTERS系列營收高達30.4億元，同比增長726.6%，占到了泡泡瑪特總營收的23.3%。

Labubu的稀缺性還給了黃牛賺錢的機會。第一財經記者在部分交易平臺上看到，原價約100元的Labubu盲盒，以“拆盒未拆袋”的模式銷售，價格從229元到3999元不等，尤其是隱藏款，原本約100元的價格可以被黃牛加價到2000多元到3000多元，即加價20倍～30倍。而普通款也都普遍以至少2倍的價格被黃牛出售，比如單個99元的Labubu盲盒普遍溢價到200元至600元左右。

Labubu如今被戲稱為“塑料茅臺”。各種隱藏款、限量款、聯名款價格暴漲幾十倍。憑借Labubu的“投資屬性”和信息差，有人獲利頗豐，曾有學生靠買賣Labubu日賺2萬元。國內某二手平臺顯示，“前方高能”系列新品最高標價達10萬元，但不排除是吸引眼球的虛價或有價無市。某潮玩交易平臺數據顯示，發售價99元的“前方高能”系列隱藏款“本我”Labubu，成交均價已高達2237元；同為99元發售價的隱藏款“趣多多”Labubu，成交均價也達690元。過去一年中，“趣多多”Labubu價格雖有波動，但始終維持在500元～850元。

黃牛不僅在線上瘋狂加價，還有直接在線下兜售的，且海外市場黃牛也非常多。在泰國一家泡泡瑪特的店門口，第一財經記者看到有大量消費者排隊購買Labubu，頗有意思的是，居然有黃牛直接坐在店門口加價銷售泰國限定版Labubu——穿著金色泰國服飾的Labubu娃娃，價格大概是原價的2～3倍。

StockX是美國的一家主營球鞋和其他奢侈品二手市場交易的網站，Labubu也成為這個平臺的“高需求”產品。頁面信息顯示，一款Labubu心動馬卡龍搪膠臉系列產品零售價為130美元，在該平臺的標價顯示165美元，而5月29日的最高交易價格達到了199美元，3天內該產品售出了1021件。歷史交易數據顯示，過去一年，該產品的最高售價曾達到317美元。

由于Labubu供不應求，甚至有黃牛直接把售賣Labubu作為自己的“創業項目”。

小九是一個“00后”，是個Labubu潮玩收購者。在抖音等社交平臺上，他喜歡高調炫耀自己有多少Labubu。第一財經記者在瀏覽小九的抖音賬號相關短視頻時發現，他絲毫沒有避諱自己黃牛的身份，甚至堂而皇之地將倒賣熱門潮玩Labubu當作一種“創業”手段，在社交平臺上宣揚。

翻看小九的短視頻賬號，封面幾乎清一色的是“00后，靠賣泡泡瑪特創業的一天”這類極具吸引力的標題。視頻里，滿屋子堆積如山的Labubu“戰利品”閃亮登場，那琳瑯滿目的景象，讓不少網友驚嘆不已，紛紛在評論區稱呼他為“土豪”。在網友眼中，這些Labubu或許只是可愛的潮玩，但在小九看來，它們可都是能帶來真金白銀的“寶貝”。

小九自然也難逃網友的吐槽。當有網友在留言區憤憤不平地寫下“黃牛該死”時，小九不僅沒有絲毫愧疚，反而理直氣壯地回應道：“誰還不是靠自己努力搶來的……黃牛就不能搶？”這種將倒賣行為合理化的態度，瞬間在網絡上引發了軒然大波，不少人對他的觀點表示強烈不滿，認為他破壞了正常的市場秩序，損害了其他消費者的利益。

當有好奇的網友詢問為什么黃牛能搶到這么多Labubu時，小九的回答簡單而直白：“沒有訣竅……加錢。”短短幾個字，卻道出了黃牛倒賣的核心手段——利用資金優勢大量搶購。在熱門潮玩發售時，普通消費者往往需要拼手速、拼運氣，而黃牛們則憑借雄厚的資金，雇傭大量人員或者使用搶購軟件，在第一時間將商品搶購一空，然后再高價轉賣給有需求的消費者。

除了在社交平臺上展示自己的“戰利品”外，小九還會發布一些前往不同地方“回收一些娃娃”的短視頻。從視頻中可以看出，他四處奔波，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獲取Labubu的渠道，不斷拓展自己的貨源。

當有網友被他的展示所吸引，詢問如何購買他展示的Labubu時，小九便回復“后臺T”。這看似簡單的三個字，實則是一個引導有意向買家通過特定方式交易的暗號。

第一財經記者根據小九提供的“后臺T”信息，通過微信加到他的微信助理賬號。而通過這種方式，小九將自己的生意從公開的社交平臺引流到相對私密的交易渠道，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倒賣網絡。

仿冒品工廠：侵權陰影下的生意

在社交平臺上，除了活躍的黃牛群體，還隱藏著專門生產高仿Labubu產品的工廠。第一財經記者在調查中發現，不少工廠的社交平臺賬號直接以“Labubu源頭工廠”或“辣布布”命名，如此直白的命名方式，仿佛在毫不避諱地向外界展示業務。

為了揭開這些仿冒工廠的神秘面紗，第一財經記者以企業Labubu購買者的身份，在抖音這一熱門社交平臺上，在多家自稱是“labubu源頭工廠”的賬號上留了私信。這些賬號十分主動，在記者稍作詢問后，便紛紛提供了微信賬號，試圖將交易從公開的抖音平臺轉移到更為私密的微信渠道。

在與其中一家工廠相關負責人的微信溝通中，記者逐漸了解到該工廠的生產情況。據負責人介紹，工廠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生產“Labubu3.0”的“1:1正品頭部”產品。為了凸顯產品的品質，負責人信誓旦旦地宣稱這是“東莞最高品質”，還表示支持批發出貨，仿佛對自己的產品充滿了信心。

不過，當記者進一步詢問是否生產全身的“Labubu3.0”時，負責人的態度變得謹慎起來，坦言工廠目前并未涉足這一領域。他解釋道，主要是出于對侵權問題的擔憂，所以選擇“只做改娃掛件”，試圖在違法邊緣尋找一絲生存空間。

在價格和供貨方面，負責人表現得異常爽快。當記者詢問批發數千件產品的價格時，他毫不猶豫地表示，兩三天內就能發貨，單價約為15元。同時，他還透露了一個“商業機密”：如果批發數量達到上萬件，價格還能更加優惠。這種以量定價的銷售策略，顯然是為了吸引更多的大宗買家，進一步擴大其仿冒品的銷售規模。

該工廠位于有“世界工廠”之稱的廣東東莞。值得注意的是，當記者提出想要大量購買，并詢問能否到工廠現場參觀時，上述負責人直接予以拒絕，稱“不行”。

與上述工廠相比，工廠同樣位于東莞的另一家廠家，膽子則更大一些。該工廠相關負責人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該工廠目前生產有兩種Labubu產品，都是1:1的全身款的，其中一種是“高仿高品質”款；另一種則是“義烏高品質”款。他向記者解釋，所謂“高仿高品質”款，是一種“一比一仿的正品”，而“義烏高品質”款則是一種“一眼（能看出是）假的”。

他同時向記者發來了相關圖片的視頻，展示這些產品。從表面上看，這與Labubu真品并無差別。據其介紹，“高仿高品質”款的價格是38元/只，而“義烏高品質”款則相對便宜些，只有十幾元/只。而當記者向其提出要買幾千件這樣的產品時，他表示，現在“需要幾天時間”，因為“現在要貨的人太多了”。

這位相關負責人同時向記者表示，如果記者誠心需要，在交一半的定金后，工廠就可以開始依次發貨了。

不僅是Labubu，同為泡泡瑪特旗下的IP Molly也大受歡迎，電商平臺上也有玩具代工廠表示能做復刻版。對于記者詢問的某款Molly，代工廠表示可以定制，1000個起訂，單價23元，模具25000元，建模2500元。

北京嘉濰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趙占領表示，Labubu屬于泡泡瑪特簽約藝術家創作的美術作品，泡泡瑪特應該通過合同約定獲得該作品的著作權，未經其授權使用該作品構成著作權侵權。如果泡泡瑪特還把該形象申請了商標，他人未經授權進行商標性使用，還同時構成商標侵權。

有法律界人士指出，這種大規模生產仿冒品的行為，已經侵犯了品牌方的知識產權。品牌方投入了大量的人力、物力和財力進行產品研發、設計和推廣，而這些仿冒工廠卻輕易地竊取了他們的勞動成果，以低成本生產出相似的產品，擾亂市場秩序。因此，對于假冒與過分加價的黃牛等，都應該加強監管，比如對于造假者的處罰和對于黃牛的交易管控等。

（文內阿荷、小九為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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